百年之光︱朱彥夫:人民楷模 生命豐碑

2021年06月14日11:37  來源:人民網-山東頻道
 

2019年9月17日,朱彥夫被授予“人民楷模”國家榮譽稱號。

朱彥夫,1933年7月出生於沂源縣張家泉村。14歲參軍,16歲入黨,經歷過上百次戰斗,十次英勇負傷,三次榮立戰功。在抗美援朝長津湖戰役中失去了四肢和左眼,是特等革命傷殘軍人。

他放棄榮軍休養院特護待遇,毅然回到家鄉,並以驚人的毅力,創造了生命的奇跡。

他擔任張家泉村黨支部書記25年,帶領群眾治理荒山,興修水利,發展教育,徹底改變了山鄉面貌。

他是活著的“烈士”

朱彥夫在朝鮮戰場重傷回國,入院治療初期,一直是“活死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姓名、籍貫、部隊番號。他所在部隊確認他所在連隊已經全部陣亡,被確認為“烈士”。

他傷勢嚴重,昏迷不醒,醫院採取搶救措施——截肢、剖腹。而且,不止一次地截肢、剖腹。主治醫生嘆息道:“他如果能夠活上三年,就是奇跡!”

截肢手術以后,他各部位傷口深度感染。高燒不退,出現中毒性化膿症狀。歷經反復搶救,他的病情仍然沒有起色。醫院將他從“特號床”,轉移到了“太平室”。“太平室”專門為危重傷員設立,接近於太平間。唯一不同的是躺在床上的人呼噠著一口熱氣,由兩位經驗豐富的護士專門守護。

他那不足一米長的軀體躺著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油枯燈盡。傷口滲出的膿血浸入被褥,腥味扑鼻。唯有腮下和嘴角微微顫動的神經,証明他沒有死去。

志願軍各部隊派人到醫院查尋本單位傷員,他所在團的查尋人員到“太平室”看到他卻根本沒有認出來。

進入“太平室”93個日日夜夜之后,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復活了!

他的意識漸漸恢復,看清楚身邊的護士,用微弱聲音茫然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在這裡干什麼?”守候他的護士高興極了,一邊用濕毛巾為他擦拭眼睛,一邊趴到他耳邊說:“這是在醫院的病床上,你主要是太勞累了。你已經睡了很久很久,也該醒來了!”

他的意識繼續恢復,感知到傷口的疼痛。他舉起兩隻胳膊,發現手腕以下沒有了雙手。他動動雙腿,發現膝蓋以下沒有了小腿和雙腳。他癲狂了,拼命掙扎,狂撕亂咬包扎胳膊的綁帶。

院長和主治醫生聽到喊聲跑過來,看到從上帝手裡奪回來的這條生命發出復活的信號,興奮異常。他憤怒而又絕望地大喊大叫:“為什麼把我的手和腿都割掉了?沒有腿咋走路?沒有手咋扣扳機?你快給我找回來!”

主治醫生向他解釋:“你傷口的深度和面積都很罕見,如果不截肢,就有生命危險,絕對活不到今天!”他仍然狂喊:“沒有了手,沒有了腿,我活著還有啥用!”

院長耐心地對他說:“你能夠死而復生,就是很大的奇跡。你現在還能夠呼喊,這已經很好啦!有什麼要求你就說,也可以把心裡的憋屈難受釋放出來!”

他從“太平室”重新搬回“特號床”,終日郁郁寡歡。他想結束生命解脫自己,又想到指導員高新坡的遺囑,想到戰友杜玉民、萬中祥、徐風明等烈士的托付……他在生與死的抉擇中,苦不堪言。

主治醫生認真地對他說:“像你這種情況,有勇氣活下去才是英雄!輕生是自私,自殺是孬種!”這些話像一把重錘敲擊著他的心,使他打消了輕生的念頭。他在醫院先后經歷47次手術——顱腦取彈、面頰植皮、腹內排異、眼部摘取彈片、四肢反復截取……

他以超常的生命力不斷地創造著奇跡:坐起來了﹔會大聲說話了﹔手術部位愈合了……痛楚漸漸遠去,大腦日趨清醒……

他一直是在“拼命”

朱彥夫不甘心在榮軍休養院“重殘所”裡面被人照顧著度過一生,他想家鄉、想母親了。他身強體壯的時候保家衛國,傷殘退役以后應該陪伴著家鄉和母親。他向組織上提出要求,經組織批准以后回到了張家泉村。

張家泉村是沂蒙腹地一個小山村,邁步腳踏山,出門眼見天。山連山,山套山,山山連環。村裡200多戶人家分布在東西長10公裡、南北寬百余米的峽谷地帶。

他離別家鄉數載,歸來就讓全村炸了鍋:四嬸死了的兒子回來了!死人復活了!

重殘臥床生涯使他的性格驟然改變,原有的剛直爽快、勇敢坦誠已經消減殆盡。他變得沉默寡言、抑郁多思。他羞澀、自卑、懼怕別人嘲笑的心理,與身體遭受重殘密切相關。

他在任何陌生場所,都極盡所能保持一個完整人的形象。不卸假腿,不摘帽子,不摘墨鏡,避免讓陌生人感到驚訝。就連吃飯、喝水、穿衣這些生活瑣事,他也極想獨自一人“秘密”進行。

他雙上肢在手腕上方5厘米處截肢,雙臂神經劇痛,極難學會自己配戴假腿。他雙下肢在膝蓋下方7厘米處截除,即使裝上假腿,走上十步八步也會因為腿短打彎雙雙脫落。

他不想讓別人窺探他吃飯的“秘密”,他認為那是一種丑態。他知道,假如人們發現他罕見的“豬舔食槽”飲食方式,孱弱的母親會急出病來,同情憐憫者會競相爭助,獵奇好事者會大肆宣揚。而且,還會越傳越離譜。

他負傷截肢以后第一頓“自食”,是用斷臂搓掉帽子,推掉墨鏡,四肢扑在床上一點兒一點兒地爬到桌邊兒,伸嘴叼著碗下壓呈半立狀態,慢慢地吸食。他的臂碴觸扶桌沿兒,傷口末端神經就會劇烈疼痛。因為疼痛,他每一次隻能夠堅持半分鐘左右。

他難過得想哭,想讓情感在哭聲中迸發。他在床上攢了攢力氣,“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暗自罵道:真他娘的笨蛋!連哭一場都不能,這“啞巴”的滋味比哭還要難受。戰場上頭顱被燒得半熟沒有哭,骨肉散架“大搬家”沒有哭。現在反倒想哭了?沒出息!

他頃刻間來了精神,身立臂搖,不知不覺中站立起來。他感到自己與受傷前一模一樣,依然是一位整裝待發、威風凜凜的軍人。他挺胸立正,抬腿邁步,卻“哐當”一聲,囫圇個兒從床上栽了下來。想象中的英姿,也一下子被“哐當”沒了。

醫生判定他最多隻能夠活三年。可是,他經過六年苦澀煎熬艱難錘煉,不但活了下來,還逐漸做到了生活自理。他在一望無際的艱難中,一寸寸、一點點、一步步,向著生命的亮光挺進。

既然敵人的子彈炮火沒有奪取他的生命,他要替犧牲的戰友們活著。既然活著,就要活出名堂。隨著時光流逝,他的自理能力越來越強。他已經不滿足於簡單地活著,他生發出強烈的願望——我要工作!

他挑起村黨支部書記的重任,一干就是25年。為著讓鄉親們吃飽肚子,過好日子,他竭盡所能,竭盡所有,吃苦受累,不在話下。

他在崎嶇的山路上,“站”著走,“跪”著走,“爬”著走。他一般都是晚上行動,因為白天出來怕被人們發現而特殊照顧。他穿著假肢行走山路,經常摔倒,有很多次跌倒滾下山去,摔得鼻青臉腫。

他在無數次的跌倒和滾爬中,帶領鄉親棚溝造地,治山改水,劈山修田,重整家園。有村民打怵:村裡總共百十號勞力,千畝荒地怎麼改?他發了火:“我這個殘廢都不怕,你們怕啥?”

世世代代在山溝裡面刨食的村民,全憑手抬肩扛搬運來2.3萬噸土石方,壘筑起1500多米長的暗渠,修整出40多畝土地,窮山村第一次有了良田。

張家泉村除了地少,更缺水。他在數九寒天,帶著大伙找水源,打機井。沂蒙山區十一月的天氣非常寒冷,打了20多米的水井不出水,他非要下到井底去看看。鄉親們勸阻他別下井,他說:“你們那個腳不行,我的假肢不怕冷。我下去!”

當人們把他從井下拉上來的時候,冷水,血水,汗水交集,把他的假肢和斷腿硬生生地凍在了一起。村民們心疼他,埋怨他:“你這不是在當書記,你這是在拼命啊!”

他要讓張家泉村“山上鬆樹帶帽,山下林果纏腰”。25年裡,17斤重的假肢他磨壞7副。當年的窮鄉僻壤,歷經三生三世,如今已經是萬畝桃園,十裡桃花,果實累累,繁榮昌盛。漫山遍野的桃花,“美景看不夠,人在畫中游”。村民們高興,這是大家的心願﹔他更高興,這更是他的心願。

他沒有手,卻把山村裝點得花果飄香。他沒有腳,卻和鄉親們走出了一條幸福之路。

他的人生很“壯美”

朱彥夫有一句名言:“與其腐爛,不如燃燒。”他渴望求生自強,寧要一天的自理,不要永恆的護理!戰士在戰場上英勇殺敵是英雄,在尋求生活自理這個新戰場上,同樣不能夠當孬種!

失肢者的潛能,隻有從嘴巴上開發!他如果想要走向社會,首先要渡過“寫字關”。他沒有手,沒有腳,而且眼睛看不清楚,嘴巴含不住物(兜不住涎水)。

他練習過很多次,終於可以用嘴寫字了。只是神經失控,補皮彈性差,張合吃力,需要逐步適應。他用假腿倚住桌棱,躬腰低頭,張大嘴巴咬住筆杆,筆尖在舌口的搓托下,在紙上徐徐蠕動。每一筆,每一劃,都是兩片嘴唇和舌頭一翹一收、一伸一縮、一探一動指揮的結果。

寫著寫著,口涎順筆而下,流到筆尖,洇在紙上,同落紙未干的墨跡融合,成了一灘灘淡灰色污漬。銜筆久了,口勁小了,寫著寫著,“呱嘰”——筆掉了!那就歇一歇,再銜再寫。短短十幾分鐘內,鋼筆滑掉十多次,累得汗流浹背,也就能夠寫成幾個字。寫出來的字大得怪異,既不像漢字,又不像外文,隻有自己認得出、看得懂。

他說:“隻要活著,隻要有信念,就沒有啥做不到的。”他看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把一切獻給黨》、《牛虻》。為了教育、激勵后人,他用嘴銜筆,用殘肢抱筆,歷時7年,創作完成兩部震撼人心的自傳體長篇小說《極限人生》、《男兒無悔》,被譽為“中國當代保爾”。

他的人生與保爾形成對照:保爾也是重殘在身,朱彥夫好像重殘更甚。保爾重殘后處處不順,朱彥夫重殘后異軍突起。保爾和冬麗婭黯然分手,朱彥夫與陳希永伉儷情深。保爾獨自一生孑然一身,朱彥夫兒孫滿堂后繼有人……

說起來,朱彥夫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呀!1955年,在人民公社醫院工作的21歲護士陳希永嫁給了他。從此,陳希永成了他的雙眼、雙手和雙腿,相依相伴55年。悶熱的夏天,家裡面既沒有空調,也沒有電風扇。妻子給他扇著芭蕉扇,他用兩支殘臂夾著筆寫作。每寫完一頁都由妻子取下,然后再把一頁頁的書稿用針線裝釘起來。朝夕相處的妻子,成為他的第一位讀者。

夫妻倆相濡以沫,相敬如賓,不嫌不棄,不分不離,為兒女們樹立了人生的榜樣。他們的六個兒女,人人優秀。他們的六個孫子孫女,有的畢業於清華北大,有的就職於國家部委,有的就讀於高等院校。

大女兒朱向華說:“父親堅韌頑強,不屈不撓,經歷坎坷,很不容易。受母親的教育影響,做一個忠厚、誠信、善良、勤儉的人,我們一生都要一貫堅持。”

2010年,陳希永因病去世,朱彥夫撕心裂肺,哭得暈了過去。老將軍遲浩田聞訊,稱贊陳希永是“新時代的沂蒙紅嫂”。

2014年3月,中共中央宣傳部作出《關於授予朱彥夫同志“時代楷模”榮譽稱號的決定》,贊譽他是共產黨員和革命軍人的優秀代表,是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杰出楷模。號召廣大黨員干部和人民群眾,學習他的先進事跡,弘揚他的崇高精神。

他的先進事跡,體現了共產黨人堅定信念、崇高追求的志向,體現了基層黨員干部頑強拼搏、無私奉獻的精神,體現了傷殘軍人生命不息、奮斗不止的風貌。他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兒子,是中國精神的偉大踐行者,是當代自強不息的典范,是當之無愧的人民楷模,是全國人民學習的榜樣。

人生本就不該有什麼極限,因為所有的極限全部跨越之后,生命的能量就定格在最壯美的極限深處了。

朱彥夫:一員戰場歸來的老兵,一位沂蒙山區的老人,一個跨越時代的楷模,一座生命不息的豐碑!

朱彥夫,百次參戰,十次負傷。九死一生,肢殘眼障。他挑戰極限,超越極限,精神偉大,人生不凡。他是人民楷模,他是生命豐碑,他是淄博人民的驕傲與榮耀。(邢彪)

(責編:鄭浦麗、邢曼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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