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苑 | 董芷林書畫賞析之一：引脈分四絕，探源得三昧

創作中的董芷林

按照前輩“繩以唯哲，敦行力傳”的古訓，董芷林的書畫藝術扎扎實實的把他的老師王個簃、太師吳昌碩的藝術沉澱，從起源到發展，從包融到創新，在畫案前啟承了一番，我是可以沿用前人對這種繼承的贊美“引脈分四絕，探源得三昧”。中國文人畫“詩、書、畫、印”案薛邃先生解“物有視而不能忘乎情，必欲賦於形者，厥維托之畫，畫而不能盡乎意，必欲完其理者則申之書，書而不能竭其蘊，必欲興比嘆喻者則寄之詩，詩而猶叮佐其物韻者乃發乎金石印章之鏤，此謂之四絕而藝事備矣”，能將其四者融會貫通，獨僻奚經的，吳昌碩先生甚稱一代宗師，惟此源流所及，潘天壽、齊白石、王個簃也因精於四絕而置身藝林，稱譽畫壇。百年以降，董芷林一燈遙為綿承，成為其麾下出類者。

董芷林先生自號頑翁，取頑健、頑固意解，有對傳統藝術執著追求的含義在裡面。的確，他自入王個簃先生門下至今四十余年間，敦品力學。如訴急流，修身悟性，如入堂奧。且近年數度游歷亞美諸地，俯仰六合，修為益深。發之於筆墨，尤見“超逸入神，有運斤成風之妙”。觀其書畫，如讀摩詰詩，如與淵明飲。“筆墨酣暢，意趣盈逸”如果用此二語評價乃君之書畫當不為過矣。

我一向崇尚畫家對著畫案不用說多少漂亮的話，能用筆墨就可以寫清“宏、約、精、深”的筆墨韻味，來看董芷林先生的書畫自可從他的筆墨中體味到“宏、約、精、深”四個字的含義。

何謂筆墨，究其原委，即是筆墨的運用方法，就是對筆畫形狀基本規律的摯領，筆墨之韻畫中之骨、畫中之津。它構建畫中形態的流動，激勵畫中意緒的張揚。用筆之妙在於靈動生發，在於雄逸縱肆，如雁飛，如墜石，如弓弩，如游絲，相得相悖，相生相克。縱橫走筆如風雨交，驚掠雷動，點綴渲染﹔若兄弟誼，親密無間﹔用墨之妙在於意趣盈然，在於渾然蘊發，既表現色彩潤朗、鮮活靈動，又表現形態飛揚、朝氣勃勃，如惲南田謂“燕舞飛花，聲情並集”。

董芷林先生深諳筆墨意趣之道，褚毫間，舒逸拳結，剛柔自得。潑墨時，淡凝濃肆，幻雲騰霧，他將筆與墨的和諧之合，梳理得淋漓盡致，可謂妙筆生花，花開又聲，點墨成葉，葉張生語，其傳統筆墨功力過人之處，益於言表。

花卉畫是董芷林的強項，他以犀靈的天性，描摹這生靈之物，蔥俊美秀，生情又生動：畫鬆，鐵屈鋼郁，盤龍宿鳳﹔畫柳，風柔舞腰，翠密繞樹﹔畫竹，瓊葉鳳飛，虛心勁節﹔畫花更是玉瓏清艷，金屋酒酣。他在吳昌碩厚重蒼勁的畫風裡，融入飄逸與靈動，展繹成豐茂郁勃，淋漓跌宕的境格。所作，精煉而不失雄重，清朗而不墮凋疏，滿而不臃，簡而不失，其筆墨之精良實為上乘。

特別是昌碩缶門的石鼓篆文，在董先生筆下，淳厚篤實，勁挺寬放，嚴謹中見磅礡大氣，偉穆間顯縱橫跌宕。其用上古之法，參與行草靈動透逸，使石鼓走筆見勢入木三分，既得碑、碣、鼎、彝古籀之豐茂渾厚，又顯簡、牘、紙、帛行草之靈動放逸。結體章式，摒棄平庸，突現個性，倍顯筆墨之功力。

所謂功力者，現於形而發於根。根，就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底蘊，人格氣質的修養。中國書畫的精妙之處就在於此，它不僅彰顯形制章式，筆力墨感，還表攄意趣涵味，氣格韻律。“中國畫的發展，就是文人在學問之中將自己對傳統文化的理解，借筆墨以抒情，畫什麼就是畫文人的心情，沒有對中國文學的苦讀，是不能對傳統文化有精深的表現”。在現代社會的延伸和張揚中，中國畫變成了文人抒情釋懷的去處。以學歷為底基，胸臆奔突，精氣凝聚，待到下筆時，筆法神純，情意綿長，筆勢自如，形態周全。因此文化底蘊的滋養、人格品詣的修煉，成為至尊至上的境界，宜就粗俗與豪放、輕弱與秀逸、慎密與拘謹、草率與洒脫，惟於此為分水。

董芷林先生在繼承傳統筆墨的同時，絲毫沒有忽略文化內蘊裡的修煉，與古為徒，以文為友。時有議論，傾蕩寄發、務出人意。偶有吟詠，句有余味、篇有余意，清者如朗月之曙，高秋之氣、麗者如玉女試妝，不假珠翠。觸物類情，他有善感之才，善覺之境：感清閑，“半甌香蔎花間飲，一抹清風萬慮休”﹔感至交，“惟有秋風能識得，花開無語兩心知”﹔雲飛雁還，“氤氳三萬裡，忽憶水雲鄉”﹔歲寒花色，“來尋姑射千般夢，便攬孤山萬縷霞”……因此看董芷林書畫又多了一份文人放逸，神姿契合的韻味。書畫題跋、款式也不失為他的特別長處。

時下西方理念疾風驟雨般更新人們的審美觀、價值觀，隨之而來的模仿、抄襲、新奇、時尚沖擊人們已經頗感疲倦的土著文明，社會的浮躁導致文化領域的消沉和迷失，中國書畫的傳統筆墨也面臨著同樣的命運。欣喜還能看到一批孜孜不倦在傳統文化藝術領域裡的上下求索的人。我看，不會過太久的時間，當人們反思民族文化流失的痛苦，尋覓瀕臨散失的原生文化遺存的時候，在書畫領域裡，具有獨特形態和識別意義的吳昌碩流派，會像中國京劇一樣會被人們重視起來，那時，董芷林先生在傳統書畫領域無疑是一位砥柱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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