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厚簽訂喪權辱國條約喪失伊犁

左宗棠首攻烏魯木齊，是為收回伊犁創造必要的前提。繼則“急規南八城，緩置伊犁”，以全力驅逐阿古柏侵略，為收回伊犁創造了—個更為有利的條件。收復喀什噶爾，取得了反對阿古柏侵略的最終勝利后，他就把收回伊犁作為西征的主題，並預言“伊犁收回之期必不遠矣。”1876年（光緒二年）11月，清政府同意凡與俄人交涉新疆事宜，均先知照左宗棠酌度並由其主持辦理后，左宗棠主動承擔了以收回伊犁為中心的對俄交涉。

但是后來，由於文祥去世，由左宗棠對俄交涉新疆事宜的大權卻旁落他人了！《清史稿·文祥傳》寫道：“當新疆軍事漸定，與俄國議交還伊犁，大學士左宗棠引以自任，文祥力主之，奏請專任。文祥既歿后，乃遣侍郎崇厚赴俄國，為所迫脅，擅允條款，朝論嘩然。”

1878年7月20日(六月二十一日)，清政府根據軍機大臣沈桂芬的薦舉，派吏部右侍郎、署理盛京將軍崇厚為出使俄國頭等欽差大臣，收回伊犁的交涉由左宗棠專任改為崇厚赴俄辦理。於是，局勢也迅速地復雜與惡化起來。

崇厚（1826—1893），字地山，姓完顏氏，滿洲鑲黃旗人。咸豐三年（1853）任總兵，隨勝保攻打太平軍。又歷任直隸通永道、永定河道。八年（1858），為防御英、法兩國入侵天津，協助僧格林沁籌劃海防，遷直隸鹽運使。咸豐十年（1860）十二月，設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作為外交機構，由恭親王奕訢任總理大臣。崇厚出任第一任北洋通商事務大臣，力理紛至沓來的通商交涉。

左宗棠在上總理衙門書中，希望崇厚去俄要把握要領，“剛柔之間最宜斟酌，過剛，故慮做不到，過柔，亦恐了不了。”要崇厚堅持原則，能談就談，談不成就弭節言旋，確實是一種有民族氣節的可貴主張。

朝野對派遣崇厚使俄，存在著兩種不同的對立意見。翰林院侍講張佩綸尤其不贊成給予崇厚過高的職銜，並對經海路而往也提出了異議。他曾當面對崇厚直言：“地山兄，你是個老跟洋人打交道的，你這次出馬，可要舌戰群儒，奏凱而歸呀。”崇厚自負且得意地說：“努力不負眾望而已。”“對俄國人可得剛勁一點，有大國風，不能又搞什麼曲全鄰好哦。”張佩綸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崇厚不敢大聲回答張佩綸的話，只是湊近去向張佩綸耳語說：“不行啊，少荃（李鴻章字）大人交待我了。”“他說什麼？”“隻能談好，不能談崩了。”

“嗨，跟俄國人談，談的又是收回伊犁，你不先聽聽左宗棠的意見行嗎？”

“他的意見在這份長疏中都有了，有什麼必要去見他呢？”

“這也是個戰場，你請教一下他，心裡就扎實多了。”

“好，我把你的意見去告訴少荃大人吧。”崇厚與其他的“唯李派”一樣，主意是李鴻章拿的。崇厚果然去請示李鴻章，李認為沒有必要為見左而繞陸路走，兩個月還到不了。而且把火藥味帶到談判桌上去，就是談崩的前兆。左宗棠有的是火藥味，還不如不去。

崇厚暗自竊喜，李的話正中他的下懷。因為從陸路走，苦況令他不寒而栗，誰去遭這個罪？聽說海船挺大且豪華。而從海上走，可以擺一下欽差的大架子。

崇厚一行路經法、德兩國，一踏進俄國國門，便受到隆重而優厚的款待。1878年12月31日抵聖彼得堡，三天后即與俄國外務大臣格爾斯會晤，向沙皇亞歷山大二世呈遞國書，爾后即與格爾斯進行談判。又同外交部首席顧問勢梅尼及駐華公使布策等往返折沖。

俄國人對他的款待是精心安排的迷魂湯。他們“陽為好語”，“陰則恫嚇”。崇厚身陷異國，頭腦裡裝的不是西太后的囑咐，更不是左宗棠的奏疏，而是李鴻章的一句話在支配自己的思想——隻要能收回伊犁，其它一切都好商量。

在持續半年多的數十次談判中，昏庸的崇厚完全失去了警惕，丟棄了原則，迷惘於俄方代表的誘騙，甚至還向清政府美化沙俄這個侵略成性者對中國“無圖利之心”。暈頭轉向的崇厚對俄方提出的一系列苛刻條件無動於衷，坦然承諾：一、商務，三條：開放西邊讓俄人自由通商，由俄方設領事館﹔二、界務，也是三條：伊犁西南均予重新劃定，塔爾巴哈台界往東移出一大塊，未定界重新劃清﹔三、賠款，代管伊犁要交一大筆錢，等等。

1879年（光緒五年）10月2日，崇厚便在黑海之濱的克裡米亞半島裡瓦吉亞擅自同格爾斯簽訂了《裡瓦吉亞條約》（又名《中俄條約十八條》）。崇厚沒有“樂不思蜀”，這一點比劉禪強。在外國時間長了，也想舒適而溫馨的家，特別是想嬌媚多情的寵妾。10月11日匆匆起程返華，留參贊邵友濂替他辦理各種未了事宜。

《裡瓦吉亞條約》是一個喪權辱國賣國條約。俄方將具體條約草案寄到北京時，又加碼升級得更不像話了。條約規定沙俄將伊犁九城一帶交還中國，而中國自動放棄霍爾果斯河以西地區、特克斯河流域及溝通天山南北的穆素爾山口﹔在喀什噶爾地區和塔城地區中國領土主權再次受到損害。另外，通商、賠款、設領都包含著許多苛刻的條款，無視一個主權國家最起碼的尊嚴。俄國正是利用崇厚的昏庸和急於求成，脅迫崇厚出讓他們想得到的大片領土和多項國家權益。

條款送來，兩宮太后及朝臣們看了大驚失色，舉國大嘩，一致感到事態嚴重，紛紛上奏朝廷指出它的危害。

1879年7月（光緒五年五月）以后，左宗棠從總理衙門那裡得知崇厚步步退讓，極為不滿。他在給劉錦棠信中說：崇厚“胸無定見，未免許之太易，不知若輩得寸思尺，不宜一味用柔，致啟論端也！”並說：“布策輩所忌者，湘軍耳！然亦何能為。我行我法，其如我何?”在給譚鐘麟信裡亦說：崇厚“以柔道牽之，有求必應，不知已墮其度內！”關於交還伊犁，他認為：

“須交還全境，不獨全境以內不容侵佔留住，即境外亦宜多留隙地，此自一定之局。”隨著沙俄侵略的加深和更加暴露，左宗棠關於歸還伊犁的具體主張更加明確完整，而且思想境界亦隨之提高。這表現在：他已從一年多前的“確守成約”走向部分地推翻成約，“似非將其侵佔康熙朝地段收回不可”，其膽識和反侵略的愛國主義精神高出於時人之上。

9日26日，左宗棠上奏清廷，陳述崇厚所議務款絕對不能允准，揭露沙俄對歸還伊犁不講信義，出爾反爾，必須以武力收復為立足點，進行大軍出征准備。

左宗棠在新疆艱苦用兵，贏來軍威大振﹔崇厚身負重任俄京之行，招來喪權辱國。北京城裡一夜之間輿論嘩然，成為街談巷議的話題。在街上罵娘的，向朝廷請命的，一片討伐之聲。崇文門外，東單街口到處是揮舞的旗子，聲聲是怒斥的口號：

“崇厚誤國，罪該萬死！”

“廢除喪權辱國條約，還我失地！”

“我們有左恪靖軍，不怕老毛子逞強！”

“出兵，出兵！打他媽的俄國佬！”

……

各大報紙連篇累牘登的是反對賣國條約，條約無效，重開談判。

群情激憤，形勢嚴重。兩宮不敢批准如此窩囊的條款。可是，既然雙方全權代表都簽了字，不批准豈不是貽人以口實麼？引發兵舋將是不可避免。

崇厚回京，路過保定，第一個要去面見的就是李鴻章。李鴻章認為，無論如何，伊犁要回來了，面子上可說顧住了。沒有談崩，沒有兵戎相見，就算是功德圓滿。於是把這個兄弟相稱的旗人大員接入室內密談。崇厚從頭至尾把彼得堡之行敘述一通，說他簽了字也是為了不想引燃戰火，聽說京人對他無情詬罵，頗有些委屈。

“唉，為國擔代，不計功過，罵就罵吧，我會替你說話的。”李鴻章安撫著這個在喊打聲中有如喪家之犬的大臣。

“我怕去見陛下，聽說北京城裡怒火萬丈呀。”

“你也太全權、太便宜行事了，事情弄成這樣，兩宮面前我雖可替你說句話，但是群眾激憤，不大好辦呀。”

“少荃兄，如今我隻能靠你這條太平船闖過這千重浪了。”

“就看左宗棠放不放過你了。”李鴻章嘆口氣說。

作者簡介

陳明福，1937年8月生，浙江寧波人。海軍大連艦艇學院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傳記文學學會會員，遼寧傳記文學學會理事，大連市文化研究會副會長。

已出版36部作品，包括《“重慶”艦舉義紀實》《海疆英魂》等4部中華名艦系列、《滄桑旅順口》等5部紀實文學、《晚清名將左宗棠全傳》《蘇東坡大傳》等6部人物傳記、《杞憂集》等3部雜文集、《朱可夫兵法》等2部軍事謀略論著、《古今海戰》等7部海洋科普讀物等，逾1200萬字，還有多部待出。《晚清名將左宗棠全傳》獲第四屆中國優秀傳記文學作品獎，《古今海戰》獲第五屆全國優秀科普作品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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