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窗浅梳妆 对镜理云鬓

2020年04月09日18:16  来源:北京日报
 
原标题:绮窗浅梳妆 对镜理云鬓

 

  《女史箴图》中的梳妆图

  国家博物馆展出的宋代石雕镜台

  清代黄花梨五屏风式镜台(国家博物馆藏)

  国家博物馆名为《宋代石刻艺术》的云展览,带来出土自四川地区、两宋时期的30余幅浮雕画像——启门童子天真质朴,憨态可掬;持钺武士魁伟刚健,目眦欲裂,就连腾云的青龙、奔走的白虎或昂首吐珠,或腾空勇武,特别是风姿绰约、惟妙惟肖的侍女,各不相同而皆有意趣,合力再现了宋人鲜活的世俗生活场景。

  这些艺术品中,两位头绾球形髻、身着窄袖背子、外罩敞开半臂上衣的侍女尤为引人注目。一侍女手捧葵花形三层奁盒(编者注:放置铅粉、胭脂等化妆用品的盒子),另一侍女手捧悬挂铜镜的镜台,微卷的衣角显示她们似乎正匆匆赶去为主人梳妆打扮。镜台堪称化妆史上一大飞跃,解放妆容者的双手,使梳妆更为便捷。

  东晋名士温峤曾用玉镜台“骗婚”姑母的女儿,温郎的玉镜台遂成为古诗词、小说中屡屡出现的典故;高僧神秀和慧能亦有“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和“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的对偈,以镜台为喻阐释修行和佛理、佛法,一时成为佛学趣谈。那么,镜架和镜台到底始于何时,又有哪些样式,从它们与当时生活习俗的关联,或能管窥一豹,溯源历史。

  迄今较早的镜台出现在战国时期。一种仅在镜背有略短于铜镜半径的竹、木支杆,支撑铜镜使其倾斜即可照容,梳妆完毕可取下支杆与铜镜一起放置于奁盒中。另一种类似简易的梳妆盒,两片长方形的木头由合页连接,相对位置凿出粉盒、支架、铜镜、梳子、削刀的形状,铜镜放在活动的支架上使用。虽然如今出土文物看上去黑乎乎的,但不要忘了彼时已有发达的漆器加工业,试想一下,这件梳妆盒若涂上光洁明亮的黑底红彩或红底黑彩漆绘,该是多么耀眼!

  东汉末年,曹操《上杂物疏》载:“镜台出魏宫中,有纯银参带镜台一”“贵人、公主银镜台四”。这些镜台是何等模样已经无法知晓,幸好博物馆、出土实物、汉画像石上的图案给我们提供了参考。这时的镜台由底座、支杆、镜托构成,研究者多称之为支杆式。相传为东晋顾恺之所绘的《女史箴图》中,梳妆图展示的,除有四个奁盒外,还有一具类似的镜架。东汉和两晋时期,室内家具仅有低矮的几、案、榻等,宴请宾客、日常活动往往席地而坐。镜台与奁盒、几、案一样是放在地面席子上的,使用者跽坐,颜面约与镜架上的铜镜保持一致,便可照容梳妆。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早自南北朝就已是日常。及至唐代,开始流行一种折叠式镜架,可开可合,收放自由。使用时,打开框架,铜镜斜倚其上即可照容。这种镜架形制来自于名为“胡床”的坐具,形似现在的马扎。这是一种流行在西亚和中亚地区的坐具,方便开合,便于携带,欧亚草原的游牧民族将其带到我国北方地区。由于中原地区的唐人称北方游牧民族为“胡人”,这种坐具就被称为“胡床”,也称为“交床”或“交椅”。折叠式镜架开启了镜架形制向家具借鉴和靠拢的先河。

  折叠式镜架不仅在国内流行,还流行到了周边国家和地区。日本泉屋博物馆藏《游女图卷》中有此种镜架的形象,就连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中有这种镜架的实物。“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大唐盛世对周边的影响不仅体现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还体现在日常生活里,就连托举铜镜的小小镜架也成了文化传播的使者。

  镜台在唐代宫廷中更为先进和巧妙。《太平广记》中记载了能工巧匠马待封为皇后设计的镜台,“中立镜台,台下两层,皆有门户。”最为奇妙的是当开启镜奁后,台下小门打开,有木妇人持巾栉、粉脂、髻花依次而出,“后取之,木人即还”。工匠借助机关巧夺天工,打造了半自动式镜台,既有实用功能又增添了梳妆乐趣。

  多年前出土自河南郑州宋墓的壁画里也有镜台的身影,可见其在宋时已相当普遍。成书于明代的《鲁班经·匠家镜》中记载的镜箱虽然比不上宫廷用具精巧,但依然透露着独具的匠心。这种镜台形似方形箱子,箱体顶层可以打开,内藏可收放的支架,中层与底层为抽屉,一些镜箱下面还有支足。镜台形制是借鉴了一种被称之为“文具”的柜式小匣子,《金瓶梅》中称之为“文柜梳匣”,《红楼梦》中则称之为“文具镜匣”。

  玻璃镜子出现之后,闺阁女子终于可以摆脱铜镜氧化带来的“昏镜”麻烦,不必把使用后的镜子收起来,再加上玻璃镜子体积可以更大,镜、架一体的现代梳妆台便出现了。靠背中央为镜子,周边环绕镂空、透雕、螺钿的名贵木料,下部设计成桌子式,再配上梳妆凳,小巧玲珑的镜台俨然变成了室内常见家具。

  镜架的大小、形制、摆放位置是随着人们生活方式和室内家具的变化而变化的。唐代以前,席地而坐、伸足平坐是主要的生活方式,镜架放置在地上即可满足照容需要。唐末至五代是家具变革的重要时期,室内空间划分区域,家具样式增多,低家具与高家具并存,床、榻成为日常坐卧、饮食、会客的主要工具,镜台也由地上移到床榻上。

  正如李贺在《美人梳头歌》中写到“双鸾开镜秋水光,解鬓临镜立象床。”到了宋代,高家具代替了低家具,垂足而坐成为主流,相应的,镜台放到了桌子上。南宋陆游《老学庵游记》卷四载“徐敦立言:往时士大夫家,妇女坐椅子、杌子,则人讥笑其无法度。梳洗床、火炉床家家有之。今犹有高镜台,盖施床则与人面始平也。”解释了坐立样式与镜台位置的演变。(李彦平 作者单位:中国艺术研究院)

(责编:张代生、邢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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