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6日早，打开手机，发现微信群内已经被“德州平原地震”刷屏。很多济南人在凌晨2时33分感觉到的巨响，竟未让我惊醒，只依稀记得，这夜的梦境充满了不安。

据中国地震台网正式测定，北京时间2023年8月6日2时33分59秒在山东省德州市平原县发生5.5级地震，震中正位于德州市平原县王打卦镇王打卦村附近，记录余震达到56次。

无暇多想，便被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揪住了心：在与当地消防救援支队和有关部门联系的过程中，电话那端一阵嘈杂忙碌，现场情况到底如何？救援力量是否到位？人员是否有伤亡？他们，现在还好吗？ 

帐篷搭起的指挥部

济南通往平原县的列车已经停运，我和同事驱车直奔震中王打卦镇。时值正午，太阳炙烤着这座此前默默无闻的小镇，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烟。沿途一处老旧的土坯房，院墙坍塌了一半，房檐有瓦片掉落。看院子里茂盛的杂草，平时应该是无人居住。 

救援车辆正集结待命。 人民网 乔姝摄 

抗震救险指挥部现场。 人民网 乔姝摄

走进镇中心小学，迎面便看到一排“大家伙”，来自消防等多个部门的大型救援车辆正集结待命，硬化的水泥路面虽无车辙，却似乎能听到它们进入这座小镇时的轰鸣声。

空气中热浪袭人，操场上标有“平原县抗震救险现场指挥部”的帐篷内，一张长桌，几个塑料板凳，省地震局的工作人员正围坐在一起，对此次地震做分析研判。帐篷外，开过来一辆救援车辆，现场工作人员开始忙碌着搬运物资。

据山东省应急管理厅发布消息，凌晨3时40分，山东省抗震救灾指挥部启动三级应急响应，并协调当地驻军和武警部队、消防救援队伍就近参加抗震救灾。

在负责后勤保障的工作人员电脑上，我们看到了当日的“防震救灾指挥部值守人员明细表”，现场有278人备勤，分别来自省应急厅、省地震局及当地公安、消防、电力保障、紧急通信等多个部门。

这样的场景，让我突然觉得心底踏实了不少。

山东省应急管理保障中心的队员们。 人民网 顾玉雪摄

下午3时，距地震12小时。部分值守人员开始吃午饭，身穿“山东应急”马甲的李振和队友们手捧盒饭，狼吞虎咽。

作为山东省应急管理保障中心的一员，他凌晨三时多从济南飞驰平原，抵达后便和队友们着手采集第一现场房屋损坏情况。“我们时刻准备着，做好抗震救灾保障工作。”神色间虽有掩藏不住的疲惫，李振依然斗志昂扬。 

病房里，“邻居”们的故事

黄昏时分，我们来到平原县第一人民医院。走廊上，有来探病的市民聊起凌晨的那场惊魂。“昨天我们和邻居都在车里过了一夜，害怕有余震，就没敢回家。”一位中年男子说。

医务科主任荆永建告诉我们，从凌晨三点开始，因地震受伤的患者陆续前来就诊。医院紧急启动了创伤中心应急体系，主要针对多发伤复合伤，调配了10名多学科外系医生到急诊待命。

平原县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 人民网 乔姝摄

夜色渐浓，我们终于进入到病房。

55岁的张秀玉是王打卦镇肖家牌村村民，避险时，他的左脚被滚落的铁管砸中。“当时整个人痛到不行，半天没缓过神。”他边说边在脚上比划着，“邻居开车把我送到医院后，五点多做了手术。”

问及目前病情，张秀玉面带欣慰，“再恢复恢复，医生说半个月就能拆线。政府对我们很关心，很多领导今天都来看望我们。”

与他相隔的病床上，刘静莉戴着口罩躺在床上，看起来有些虚弱。她是威海人，住在王凤楼镇某宾馆已有几个月。地震时，她匆忙下床，不慎摔到腰部，勉力挪到三楼楼梯，遇到了住在隔壁房间的宾馆老板母亲高凤叶。

“别怕，有我在撑着你呢。”68岁的高凤叶一边安慰她，一边将她搀扶到楼下空旷处，才发现自己鞋都没穿。到医院后，高凤叶仍然不放心，便一直和儿子在病房里照顾。

“她家里人离得远，住在咱这里，咱肯定得管她。”高凤叶说。

已近午夜。张秀玉拉上床帘准备休息，刘静莉则在静悄悄的走廊上慢慢试着走动。荆永建12岁的儿子来医院等爸爸回家，他嘟着嘴说：“爸爸太累了。”

夜色中的医院。人民网 乔姝摄

走出医院，整个县城都笼罩在夜色中。不知道今晚，这里的人们会做一个好梦吗？ 

王月芝的不眠夜

王打卦村村碑。人民网 乔姝摄

对于王打卦村村民王月芝来说，地震发生后的那一夜，注定难眠。

来到距平原县城约9公里的王打卦村时，已是8月7日，太阳依旧凶猛。这是一个颇为秀美的村庄，红瓦白墙、绿树掩映，路面干净平整。受地震影响倒塌的院墙砖块已经清理完毕，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走进村委会，和村支部书记甫一照面，他便忙活着为村民发放一批救援物资。此时，平原县燃气还未全面恢复，村民做饭只能使用传统柴火灶或者电厨具。跟随载满牛奶、方便面的摩托三轮车，我们开始了挨家挨户的“串门”。

“大娘，政府给咱发东西了，出来接一下喽。”

“哎呀谢谢了，来家喝口水再走。”

这样的对话，让我重温了幼时在姥姥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乡村气息，带着浓浓的人情味。

为村民发放救援物资。人民网 乔姝摄

王月芝家中的院墙有一条长长的裂缝。人民网 顾玉雪摄

在王月芝家，我们欣然接受了“喝口水”的邀请。原因是其他出来接物资的村民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她家，我们看到了两个年轻人的身影。进门后方知，那是她的儿子儿媳，平时在平原县城工作。地震发生后，王月芝担心孩子们的安全，孩子们也担心老两口，便都赶回了家。

院子宽敞整洁，东边靠墙还养了几笼“咕咕”叫的信鸽。东南侧的院墙，自上而下有一条十公分左右的裂缝，东屋内的墙壁上，明显有几条细细的裂纹。

聊起那夜，年过六旬的王月芝心有余悸，眼睛充满了泪水。在她记忆里，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地震带来的震撼。

震后第一时间，村里的干部查看村民受灾情况，老伴也帮忙去检查村里的燃气管道。王月芝和孙子在空旷地待到清晨，方回到家中为即将归来的孩子们准备饭菜。

谈话间，王月芝一边热情地让儿子切西瓜给我们吃，一边拿起手机展示村里的两个微信群，地震发生后，群里发了不少避震自救常识，网络普及员对一些谣言发布了辟谣公告，这让她也安心了许多。 

王打卦村村景。人民网 乔姝摄 

日常即理想

返程的路上，我们经过县城中心的琵琶湾公园，从车里望去，虽是周一工作日，绿树掩映间，锻炼和散步的人仍然不少。

这一天，受平原地区地震影响的高铁列车已经逐步恢复，燃气管网也逐步恢复供气。8月8日20时，山东省抗震救灾指挥部终止省地震Ⅲ级应急响应，并要求相关单位继续做好震区地震监测、恢复生产和灾后重建等相关工作。

我注意到平原县总工会发布的一条消息：由于缺乏专业的心理辅导人员，部分受灾群众出现了紧张、焦虑情绪，为此，平原县总工会于8月8日下午举办了“关爱职工情绪 做好震后心理疏导”线上心理健康知识讲座。

走在这人世间，我们都无法避免灾难的锤击。患难与共时，守望相助；回归常态时，日常生活即为最理想的状态。

王月芝，你的西瓜很甜。“你”们的梦境，也会甜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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