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穎凜凜向敵竟使外夷就羈勒

左宗棠成為晚清手握兵權的封疆大吏后，凡涉外之事維護國格，原則堅定，態度強硬，對英國，對俄國，對法國，對一切侵犯我國領土主權的外族，他就是主張與他們打仗，堅決抵抗：“勝則當戰，敗亦當戰！”這是當時形勢和大清弱國地位決定的，是“亮劍”精神！即便我打不過你，也要拔出劍來，與你作一番殊死拼殺，刺你一劍，“咬你一口”，決不讓你用威脅、恫嚇的手段即可得到便宜，決不縮著脖子就戮，任你宰割！這種精神不能不使對手有所顧忌，有所害怕，有所收斂，從而做出一定讓步，不敢欺人太甚，肆無忌憚。不然一國得逞，他國仿效，真如鷲鳶鴞隼，“鷹眼四集，圜向吾華”（左宗棠語）﹔熊狼虎豹，張牙舞爪，競相爭肉，中華民族悲慘的命運和可怕的后果可想而知。

從新疆回京入軍機處之后，左宗棠參與過同法國人談判，成了法國人最畏懼的對手。所以慈禧太后當面贊揚他：“爾向來辦事認真，外國怕爾聲威。”

光緒八年(1882)四月初十日，左宗棠離開南京，前往鎮江、常州、蘇州、上海等地。此行目的是：一方面檢閱江南營伍，另一方面視察上海制造局的兵器生產，積極備戰，以對付列強特別是法國迫在眉睫的侵略。

關於左宗棠四次出巡江南，三次到滬，當時上海最大的報刊《申報》逐日進行了報道。他在當時是什麼模樣呢？

但見憲躬豐碩，奕奕有神，年雖已逾古稀，而精神矍鑠，尚如五十許人。身穿黃馬褂行裝，與某大員立談十五分鐘之久，其他站班官員，惟頷之而已。

左宗棠那天上岸之后，到撫台衙門拜會衛靜瀾巡撫，商討江蘇的治理情況，在署晚餐。他在暢談治吳條理時，“口若懸河，飲啖並健。旁觀者無不色駭舌咋，咸以獲睹偉人為榮”。

到亥正一刻，起行仍回舟次。“沿途觀者猶密如櫛比，有不遠數十裡，候至一二時而必欲一覘顏色者。維時見憲躬端坐輿中，目光如電，手執鵝毛扇，赫若神明。”十七日下了大雨，十八日天睛，到大校場閱兵。

二十日離開蘇州，“滿江紅”船由“白雲”輪船拖帶，經由澱山湖、鬆江，於廿二日下午三時駛入上海黃浦江中，制造局總辦劉興銳派“江安”輪船迎接。

“滿江紅”靠攏上海碼頭后，地方官員都來迎接拜會，左宗棠隻接見了幾位重要官員，如上海道、江蘇藩司、制造局總辦等，其余人均辭謝。碼頭上備有綠呢大轎，准備迎接他去行館休憩，也被他辭卻，為了避免糜費，他決定留住船上。

第二天早上8點，他離船登岸，先到制造局參觀機器、制炮等廠。上海地方要員都會集在制造局。上午10時，英、奧、比等國領事和天主堂主教帶同翻譯官都來局拜會。因為拜會的人多，每次時間不能過長，到時候他就扶起座旁的龍頭拐杖，欠身起來，在旁的親兵便高呼送客，一路傳送到大門口，由地方官代送上轎。據《申報》報道，他在蘇州和上海出訪時，儀從頗為威嚴，綠呢大轎前有兩個清道牌，上書“清道飛虎”和“肅靜回避’，后面緊接著各種官銜牌，計有：欽差大臣、二等恪靖侯、太子太保、東閣大學士、兩江總督部堂等，前導儀仗另有旗鑼傘扇。轎子最前由—名將領（提右營守府）騎馬領隊，其后有8名頭品頂戴和2名二品頂戴的武將騎馬前導，扶轎的也是幾位戴藍頂、晶頂和花翎的官員。簇擁在轎前后的有：恪靖親兵手持鋼叉、大刀、洋槍者各8名、馬隊8名、戈什哈8名﹔制造局炮隊營兵持全副鑾駕在后隨從。

兩江總督府

中國官員出行有此威嚴和尊嚴，是從來未有的。外國人在中國作威作福、橫行霸道慣了，左宗棠在上海出巡時，首次也曾遇到阻撓，這便是經過租界時。

外國巡捕、路警、門衛，多雇用印度人，上海人俗稱“紅頭黑炭”，他們經常用腳踢中國人，上海話稱被踢者“吃外國火腿”。左公欲過租界時，遭阻，曰：

“照租界章程，凡結刀持械而往者，例須先向工部局請得照會，方能通過。”

左宗棠大怒曰：“上海本中國地，外人隻租借爾。以我中國軍人行中國地，何照會之有？”說完，即令隨帶親兵槍實彈、刀出鞘而行，若再遇阻，即動武開道。路警畏懼，立即報告上司。外人仰左宗棠威望，不敢多言和干涉，令巡捕沿途照料，且戒之曰：“左公中華名將，今以馳驅王事過此，慎毋犯其怒也。”

以上史料，出自楊公道《左宗棠軼事》中的“外人之畏服”。

光緒九年正月、九月和次年正月，他又幾度到上海、崇明等地視察沿海沿江防務和新建的漁團（九月這次隻到崇明）。這幾次到上海，同樣受到中外人士的熱烈歡迎。左宗棠在給兒子的信中敘述光緒九年正月到上海的情況：

“到上海時，中外官紳商民陳設香案，親兵及在防各營列隊徐行，老稚男婦觀者如堵，而夷情恭順，升用中國龍旗，聲炮致敬，較上次尤為有禮。”

在上海多年的胡雪岩及其他隨行人員都說，外國人素來瞧不起中國人，更瞧不起中國官吏，這次以這樣隆重的禮儀來接待左宗棠，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申報記載了光緒九年九月和光緒十年正月左宗棠最后兩次巡閱沿江和吳淞炮台，並檢閱水利情況：

當他的坐船通過黃浦江時，各國軍艦上的員兵都持槍站立桅稈旁，並升炮恭迎，中國炮船及岸上的洋槍，連環不絕，坐船停泊時，放鞭炮萬響。中外士女瞻望風採者，聚集兩岸和路旁，幾乎無立足之地。英、美、德、俄、奧等國領事都往他的坐船晉謁。坐船離滬時，各國兵船又升炮送行，水手們也都持槍上桅表示敬意。

申報用富有文採的詞匯寫道：

一時煙霧彌漫，槍炮絡繹，曉行風景，大將旌旗，足稱壯觀。

在第二次到滬時，場面更為壯觀。前導儀仗則旗鑼傘扇及銜牌十對，對馬隊十名，駐滬黃營兵二百五十名，江南提督親軍四十名，恪靖銳字營勇三百名，恪靖大旗二十四杆，恪靖衛隊兵勇一百五十名。戈矛雪亮，羽戟雲屯，統帶各員紅頂花翎。更令人揚眉吐氣的是，這次經過英、法租界時，洋人更加恭順，都派巡捕迎送。請看《申報》的報道：

自天津碼頭往北沿浦灘，法捕房派中西捕迎送。過洋涇橋到英租界，英捕房亦派捕迎送。過三馬路至招商局，飛片擋駕。旋向北至后馬路糧台局，拜胡雪岩方伯，聚談片刻。即起節往西，進盆湯弄，經英大馬路，由石路還鄭家木橋，往南至法大馬路，迤西向志經四明公所，過西門，到江南制造總局。該局炮勇列隊伺候。

左宗棠四次出巡，不僅在於檢閱沿江沿海的防務，積極備戰，以防萬一，同時也意圖顯示中國的決心，對內增強全國人民信心，對西方列強則示以不可輕侮。

西方人素來崇拜強者和勝利者，自從西征軍收復新疆，俄國退還伊犁后，西方各國對中國軍隊和中國人的看法有了改變，對征服新疆的統帥左宗棠本人也高度崇敬，如《西國近事匯編》中說：

左欽帥急先軍食，謀定而往，老成持重之略，決非西人所能料。……中國至喀什噶爾一律肅清，可謂神矣。……使歐人當此，其軍律亦不過如此。平時歐洲輕料中國，謂中國人不能用兵，今觀中國之恢復回部，足令吾歐人一清醒也。

左宗堂在出巡中受到中外人士的熱烈歡迎。他們對收復新疆的英雄是出自內心的崇敬，他這幾次顯示武力和決心，提高中國威望的意圖，看來已初步實現。

作者簡介

陳明福，1937年8月生，浙江寧波人。原海軍大連政治學院專業技術四級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傳記文學學會會員，遼寧傳記文學學會理事，大連市文化研究會副會長。

登臨西岳華山

已出版專著、作品36部，逾1200萬字，還有多部待出。已出版的有《“重慶”艦舉義紀實》《海疆英魂》等四部中華名艦系列，《杞憂集》等三本雜文，《朱可夫兵法》等兩部軍事謀略論著，《古今海戰》等七本海洋科普讀物，《古今海戰》獲第五屆全國優秀科普作品獎，《滄桑旅順口》等五部紀實文學，《晚清名將左宗棠全傳》《蘇東坡大傳》等六部人物傳記。2013年6月，《晚清名將左宗棠全傳》獲五年一評的第四屆中國優秀傳記文學作品獎。頒獎詞曰：“古稀之年的陳明福，以高度的歷史責任感和充沛的激情，歷時六載，尋著晚清名將、中興名臣左宗棠的足跡遍訪關內塞外、天山南北、萬裡海疆，查閱搜集了數千萬字的史料和不少趣聞軼事。作品氣勢恢弘，文筆流暢，敘事生動，成功塑造了左宗棠鮮明的人物性格，展現了這位民族英雄傳奇的人生歷程，填補了百余年來在左宗棠傳記寫作中的缺憾和不足，並對有關左宗棠的種種爭議，亦力求給予客觀公允的評價。”2012年被評選為大連市文藝界“十位有影響的人物”。2018年8月人民日報出版社出版了徐錦庚著的40萬字長篇報告文學《大器晚成》，《人民日報》9月7日副刊發表《以沉雄之筆寫崢嶸歲月》1700字的評論文章，《浙江日報》也發了張宏圖的評論。《現代金報》發表張登貴《一部書，兩個人》的評述，《寧波日報》《衢州日報》等轉載。結語是：中國，太需要這樣有品格的知識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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